作者： 安娜贝尔．克莱柏 　译者： 李姿莹

婚姻是人类一直持续的古老传统。婚姻的种种面向也是人类争议的来源。人类这个物种可以在担心结婚的人不够（离婚率高涨）的同时，又担心太多人想要结婚（同性婚姻）。很多人都同意结婚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统计上，结了婚的人买拼盘的机率 会大幅增加。买四轮传动的机率也会大幅增加。这方面的研究很少，但我打赌婚姻制度肯定让浪漫喜剧更受欢迎。但是，五十年前，婚姻对妇女的意义绝不仅止于让她们在婚后一直偷偷摸摸地 看《爱是您．爱是我》。对很多妇女来说，结婚就代表她们的职 业生涯会在一夜之间被迫中断。 有很多女权主义者看到现代职场上两性不平等的现象，都会 发表各种理性且明智的见解，但这些女性看到旧大英国协公共 服务法案第四十九节第二款的规定时，大概都会倒抽一口气。 上面写着任何一位女性公职人员在结婚后便会被大英国协视为退休。

没错，妇女一结婚就必须要辞职。如果有位女性虽然也想结婚，但决定暂时先追求自己在公职的事业，一旦心目中的理想对 象像魔法一般出现在她眼前，她就得收拾东西，回家展开家庭主 妇的新生活。这条法规一般被称为结婚条款，但是这条法规 只规範女性，不规範男性。所以更準确的说，这条法规应该要叫做老婆条款。 这条法规有例外的情况：举例来说，男性不适合当打字员， 所以女性在结婚后还是可以继续担任打字员的工作，不过这个职位就会变成是约聘性质，没有津贴也没有退休金。

老师的规範也有一些不同之处。老师是由省政府聘用，而省政府的法规大部分都跟联邦法规很像。但是很奇怪的是，大部分的老师都是妇女。国内的教育体制可不希望大批妇女在结婚典礼 洒完花之后就离职。因此，在很多省份，已婚的女性老师必须要辞掉自己的永久教职，再以补充教职受聘。这也代表这些妇女没有权利请长期服务假，不可能有机会担任高阶职务或升职，职业生涯不可能有任何进展，在学校放假的时候也没有薪水。

法令严格规範妇女一定要说明自己的婚姻状态。西澳洲教育部在一八九八年公告的第十四条就明言：有意结婚的女性教师必须告知教育部其结婚意图，同时必须获得特别许可才能继续留任。这条结婚条款是联邦法。而这条法令的原始精神，跟大部分 的澳洲联邦法制一样，都是源自英国西敏寺。针对英国公共服务的女性公职人员，英国西敏寺也有一条类似的法令。但是到了一九二二年，在澳洲总理比利．休斯的领导下，澳洲政府通过了一个新的修正案，详细描述这条法令的各个规範。

这个修正案有几个目的。像是要保护澳洲的孩童，不然他们可能就得吃冷掉的晚餐。还有确保已经找到长期饭票的已婚妇女，不会把男人的好工作给抢走，因为男人才应该是维持家计的人。另外，也要确保已婚妇女不会跟老姑婆们抢工作，因为这些老姑婆要赚钱才能养猫，而且她们还要因为单身，面对身边众人各种失望的言词。

我们应该回头看看一九二二年的修正案通过前，澳洲众议院的议员以优雅的言词反覆辩论的内容。在当时，众议院的议员仍然以男性为主。第一位进入众议院的女性议员，艾妮德．莱昂斯还要等二十一年才会进入众议院。（当时她应该还在塔斯马尼亚， 而且还没怀孕生子。她后来可是惊人地生了十二名孩子啊！） 大英国协公共服务法案第四十九节是在法务部长李特顿．克鲁的主导下通过。他同时也是国家党达林道选区的议员。他在辩论过程中曾经提出一些强而有力的见解。当时，同为国家党，代表伊登蒙埃罗选区的奥斯丁．查普曼议员质询他这一节的目的。

查普曼议员的作风比较像无党籍的议员。他曾经因为强力要求政府把新议会搬到坎培拉而声名大噪，而且他还曾经设计出一个名 为查普曼袋的轻量小麦袋。因为中风的关係，他有一条手臂不能动，但他的脑筋很好。 这两位议员的讨论内容很重要是有几个原因的。首先，我们很少见到一位部长被自己同政党的议员如此清楚又公开地质询； 这样的情况在今天都很少见。另外，也要注意另外两位国家党议员的意见，第一位是代表亨提选区的弗瑞德．法兰西，另一位则 是乔治．马克斯韦尔。马克斯韦尔出生于苏格兰，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代表维多利亚福克纳选区。还有工党议员詹姆斯．芳顿，代表马利毕隆选区。

查普曼：为什幺女性公务员在结婚后就必须退休？ 法务部长：因为要一位女性在照顾家庭的同时，还要兼顾自己在部门中的公务，会非常困难。她会面对责任冲突的 问题。此一条款符合所有公务单位的作法。 法兰西：但如果这位女性的丈夫无法工作呢？ 法务部长：委员会会把特殊情况纳入考量。一位已婚妇女可能在特定情况下有机会在公部门得到暂时的工作。

事实上，在很多情况下，很多寡妇都会暂时在公务门担任清洁妇的工作。不过，在此一条款中，我们关注的是永久的公务职位，要先通过公务员考试才能担任的职位。我不认为除 了遵行目前条款规範的内容之外，我们有什幺别的办法。

查普曼：依据此条款，女性公务员在结婚后就必须退休。法务部长：法令是如此规範。 查普曼：我们为什幺要保留这样奇怪的规定？我们为什幺不能摆脱过去这种落伍的先例？我知道有一位在公务部门工作的女士，她想结婚，但是她听说如果要结婚，她就得退休。她有很杰出的工作纪录，在公务部门也表现优异，不想离开这份工作。要求她一结婚就要退休很不公平。

马克斯韦尔：要求女性公务员在结婚后必须退休难道不是为了公众利益着想吗？ 查普曼：为什幺？ 马克斯韦尔：因为如果她要继续当公务员，她就必须要忽略家里的工作。 查普曼：如果政府的职责是要确保每位女性都要完成家务，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公务部门的妇女领薪水，是要负责完成公务工作，而不是家务工作。

如果我们现在推出一个法案，要求议会成员一结婚就会自动失去议员资格，那这个委员会的单身成员会说什幺呢？如果遵循这个条款，那这个政府就只是在遵循一个愚昧的传统。我们只能透过我们的政治影响力来摆脱这样的法规。

女性公务员要求的也只不过是在她要準备结婚时，我们可以问她：妳能否在婚后继续完成你身为公务员的职责？如果她说她可以，那我们为什幺要要求她离开公职？ 芳顿（马利毕隆选区）：我无法同意伊登蒙埃罗区议员 的意见。他肯定并不主张女性公务员在嫁给一个年薪一千澳币的男人以后，还可以继续担任公职吧？ 查普曼：为什幺她就应该要卸任？ 芳顿：如果一位女性已经获得丈夫的经济支持，那她就 不该跟单身女性或想进入公务单位的男性竞争⋯⋯就我看来，我们应该要聘用男性，这样一来他们就有资格可以结婚， 并且提供自己的太太经济支持。（不过，芳顿议员后来在发言时，立场有比较软化。他勉强承认说在人口比较稀少的选区，商店老闆的太太可以担任邮局员工。他对于邮政如此一针见血的务实见解也在十年后获得回报。约瑟夫．莱昂斯后来让他担任邮政总局局长。）

查普曼：我提议将此项移除。我认为这项要求女性公务员在结婚后就必须退休的条款应该移除。⋯⋯我们并不需要这样的规定，而且法务部长唯一能为这项规定提出的说明是从古至今，女性都会在结婚后离职。为什幺妇女要受到这样的惩罚？

为什幺女性公务员的薪水要跟男性公务员的薪水有差异？我们要同工同酬。女性跟男性在法界跟医界的工作条件一样，所以我无法理解为什幺女性成为公职人员以后就必须受到这样的差别待遇。我拒绝接受部长刚刚的说法，认为委员会到时候会有权考量特殊情况。来自贫困背景、没有什幺人脉的人，跟那些有影响力的人，一定会有不同的待遇。

如果部长想要保留这一项，那他应该要给我们更充分的理由。一位提供良好服务的女性不应该只是因为结婚就被迫 要离职。 布莱顿：这不是等于要鼓励妇女不要结婚！ 法务部长：伊登蒙埃罗区议员提议要让女性公务员在结 婚后仍能继续工作，但我不认为大家会想要这样的作法。事实上，经验显示大家并不希望如此。议员提供要移除的条款 实际上适用于大部分的公务部门。 查普曼：那为什幺不在男性结婚的时候开除他？

在伊登蒙埃罗区议员最后这一句无法实现的发言后，议会针对这个法案投票，查普曼要求的条款修订到最后只变成雷声大雨点小，投票结果是三十五票对六票。议会通过了结婚条款。读到这一段议事录的时候，我开始想找出查普曼先生葬在哪里，并且带一大束花去向这位老先生致敬。虽然他的作风很像无党籍的议员，但却没有影响他的政治生涯；查普曼在一九二三年担任贸易与关务部长。但他在担任贸易与关务部长的时间很短，而且他也很不快乐。他在一九二四年请辞，理由是身体状况不佳。之后他在一九二六年过世。愿他安息。

内文摘自《为什幺男人有老婆？女人却只能当老婆：夫妻如何共同思考家庭与职场的平衡，让彼此更好地一起，也一起变更好》

备注：图片皆是示意图，非文章内当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