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集：结婚改变一生！戴上此戒， 妳从此便不再重要？(上)

作者： 安娜贝尔．克莱柏 　译者： 李姿莹

在这场辩论以及当时其他类似辩论中，常常都会有人提出男女同工不同酬的问题。但我们还是得说，大家会提到男女同工不同酬的问题，并不是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状况对女性不公平，而是担心廉价的女性劳工可能会造成男性薪资减少。婚姻条款持续了四十四年。一九四六年的时候，美国跟加拿大后来废除了类似的法令，英国也是。但是在一九四○年代到 一九五○年代，澳洲的老婆还是被迫必须要在公务员的工作跟婚姻之间做出抉择。大部分的妇女都认命地接受这样的规定，没有抗议就离开公职。但对某些妇女来说，这条法令对她们的个人能力带来挑战。

现在已经八十几岁的梅莉．索顿在一九五二年的时候，在联邦社会福利部找到一份工作。她有雪梨大学的英国文学学士学位。我在那里很开心，因为那份工作很规律。她回忆道。我担任文员的工作，而他们觉得我应该要受到应得的惩罚，所以就给了我一份用打字机打好的清单，跟一大叠信封，要我负责把这些资料誊写到信封上。 显然，因为她的工作重複性很高，梅莉很容易注意到其他事务，所以很快地，在她的空闲时间，她与一位名为奈尔的男士陷入爱河，也很快就决定要跟奈尔结婚。她一直没有意识到结婚这幺快乐的事件会给她的职业生涯造成多大的影响，直到坐在她旁边的女士，一位假装自己是单身的女士，某一天忽然就被开除了。 原因是有人打电话到总机找她的时候，用的是她冠的夫姓。梅莉听到这件事觉得怒不可遏。我想，好，我要打电话跟工会通报。 结果我发现工会大力支持婚姻条款。她回想道。 所以梅莉也成为众多白纱罪犯之一，她决定祕密结婚。

我只是没有跟任何人说我要结婚。我想着，我这是在做什幺？这对 我有什幺意义？是要让我变成间谍吗？这个决定真的很难。当时未婚同居会面对很可怕的处境。在社会上跟在职场中都会碰到众人的当面非难与歧视，要找房子的时候也是。 梅莉后来成功申请转职。我的理由是我对这份工作不太习惯。她之后便到澳洲国家电视台总经理查尔斯．莫斯的办公室担任莫斯的个人助理与职员。她热爱这份工作。但当时她已经怀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是儿子—她一直都想办法用宽鬆的服装来隐瞒这件事，但她也没办法再瞒多久。对她来说，能够不用再假装，而辞掉公务员的工作，几乎是一种解脱。

一旦尝过私下不守法的滋味，就很难忘怀。一九六五年的时候，梅莉成为国际名人。已经搬迁到昆士兰的梅莉跟她的朋友坚 持不离开布里斯本雷加塔饭店的公众酒吧。（当时所有的公众酒 吧都仍然禁止女性进入，包括梅莉跟她朋友。）因为媒体大篇幅报导这件事，也让大家都很关注，所以后来梅莉还帮忙成立了妇女平等机会协会，大力游说孟席斯总理领导的政府废除婚姻条款。这个团体收集澳洲各地妇女的故事，让大家看到这条愚蠢法律带给妇女的困境。这些故事让人读起来就觉得心酸。

我叫瑞塔．葛雷。我受聘在西澳省公共服务部担任物理学者。我遇到心仪的人时，发现如果我跟他结婚，我就必须放弃我的事业。我知道如果我这幺做，我一定会觉得非常沮丧。我很务实，知道这幺一来，我们的婚姻某一天一定会触礁。所以我决定跟他未婚同居。我没有隐瞒任何人同居的事， 并且继续在公共服务部工作了八年。在这段期间，我养大三个孩子，而公共服务部的官员也很配合地让我可以在产后请年休假。但到最后，为了孩子们着想，我决定嫁给孩子的爸爸，但长官就要求我请辞。其中一位长官说，已婚妇女违背道德伦理。

另外一位女性，化名乔安，则是祕密成婚，并且在工作时一直担心会被发现。我发现自己一直都很紧绷，很害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脱口而出就会让我丢掉工作。因此，我不太回答朋友很友善的一些提问。后来我怀孕了。当时我跟我先生都努力存钱，好让他可以暂时停止工作去进修，所以我还是持续工作，直到肚子已经藏不住。我很希望可以继续工作，直到孩子出生。若有必要，我完全愿意把我赚来的钱花来请保母，好让我可以 继续做这份我已受过训练要做、且让我很心满意足的工作。一条原来要用来强化男女婚姻的法令却间接鼓励妇女说谎、 作弊、通姦。夸张的是联邦立法机构似乎一点都不重视这件事。 但是到一九五八年，波伊委员会在深入调查公共服务部门聘任情况后，建议废除这个条款。

劳工与国家服务部长比利．麦马宏收到部门祕书哈利．布兰德的祕密备忘录，请他支持波伊委员会的建议，因为如果他这幺做，我们在国际劳工组织（ILO）的会议上就可以抬起头来。 我认为这种做法确实有政治上的好处。布兰德草草用手写回覆，还偷偷加了一句：把这个条款废除，或许可以让平等薪资的争议会少一点。但是总理罗伯特．孟席斯的办公室看不出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很多问题都莫名其妙地混杂在一起。孟席斯总理的资 深顾问罗纳．孟德尔颂博士在写给总理的一份报告中提到。我们是要向任命委员会提出已婚妇女聘雇问题的正反方意见吗？还 是要请他们讨论相关两性同工同酬的正反方意见？如果要支持， 那就要提供女权主义者的观点。但如果我们现在请公民投票， 保守派的意见可能会佔多数。不管最后结局是如何，这个议题比较可能会让我们失去选票，不会获得更多选票。建议採取拖延战术⋯⋯ 政治上来说，这个议题很冒险。当时失业率高涨，工会不想看到已婚妇女也挤进来一起抢工作。

而且，我还是得说，婚姻条款本身不算不受欢迎。一九五六年的时候，《妇女日》杂誌曾经进行了一份读者意见调查。他们发现每六位读者中就有一位反对已婚妇女继续工作，因为这些读者认为应该要先照顾孩童的需 求。到了一九六○年，盖洛普的调查显示有78％的澳洲民众反对 有幼童要照顾的年轻妈妈进入劳动市场。内阁没什幺兴趣，内阁祕书约翰．柏亭在一九六二年的 一份会议纪录中回想道。内阁成员都希望维持现状，不过他们并不是想激怒女权主义者或其他人，他们只是想保持低调，不要发表什幺言论。问题就在于维持现状是不是还属于可接受的策略。的确，接下来的几年，政府针对这个议题一直保持低调。一直到一九六六年霍特政府才终于废除这个条款，已婚妇女也终于可以自由选择留在公共部门继续工作。

梅莉．索顿后来成为学者，设计了澳洲第一个专为妇女规划的课程。雷加塔饭店还以她的名字来命名某一个房间。妇女可以到索顿室享受点心。梅莉写剧本，也经常会为她知名的二女儿，演员赛格德．索顿设计角色。 我用了蛮多篇幅来描述婚姻条款这件事，主要是想强调不到五十年前，这样一个公开的政府政策非常严肃的认定男性应该要为老婆提供可靠的收入。这里指的是行为合宜的老婆，而不是那些结婚后还要分心工作的女孩，因为心里想着公事，可能会不小心就把猪排煎坏。 老婆是非常特别的国家资源。她们不是男性在职场上面对的威胁；恰恰相反。老婆让男性可以改善工作能力，因为她们为男性提供一个稳定的居家环境，让他们可以舒适生活，还有可爱的孩子，让男性一看到这些孩子就有更强大的动力要更勤奋工作， 事业更成功。被套牢这件事让男性成为更宝贵的员工，让他们有 更强烈的道德立场要求升职，以求能有更多的工作保障。

听到有家室的男人这个词彙，大家都还是会认为员工的居家生活应该就是这样一连串让人很安心的印象。这个词彙意味着团结、可靠，有营养的餐点可吃，有拼字游戏可以玩的居家生活。这样的居家生活可能还会有一只拉不拉多犬。身为男人，结婚就代表你正在促进国家稳定，而且可能还可以继续这幺做，就从自己的工作开始。 但是，身为女人，结婚会带来完全相反的结果。同样的情况—成家，可能也养儿育女—并不会让女性在工作上更可靠。

人们认为成家之后，女性会变得不可靠。更糟的是，人们认为想在婚后继续工作的女性会让家庭跟职场都不稳定，她可能会因为占到原本该属于男性的工作而轻率地破坏了国家的结构，还因此不只让一个家庭挨饿，而是同时让两个家庭挨饿。 显然，现代的妇女已经不会在婚后被迫要辞职了。现在结婚 率降低，所以这样的政策也不会有什幺效果。况且，也没有人会公开地说有家庭的女性不该工作。看到婚姻条款，大家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古老历史有点荒谬；女性要工作前必须先把婚戒摘下来的故事，听起来好像跟男性过去要骑高轮脚踏车（译注：高轮脚踏车（penny-farthings）为前轮大，后轮小，且两轮尺寸差异极大的脚踏车，现在多称为大小轮古董车）到工厂上班是同年代的事。但是，儘管婚姻条款看起来很古老或很荒谬，这样的历史还是会影响我们，对我们现代的生活留下明显的痕迹。现在女性已经不会再因为结婚就被开除；这件事跟女性不能投票以及巫 女就要被烧死一样，都已经成为不会再发生的陈年轶事。但是， 这并不代表在职场上，婚姻与孩子带给妇女的影响已然跟带给男 性的影响相同。

婚姻对男性来说，代表的是更高的薪水。很多国家都发现有 这个名为婚姻溢酬（marriage premium）的现象，而在澳洲，已婚男性的薪资平均比未婚男性高15％。为什幺？你可以找一群社会学家，针对这个问题进行很激烈 又冗长的讨论，但据我所知，到最后大概会总结成两个基本理论。 第一个理论叫选择性假说。这个理论主张在职场上成功 的男性通常也是比较容易找到配偶的男性典型。有很充分的证据显示外貌出色又懂得社交的人在工作上也会比较出色，比较可能 会有升职的机会，就更别说会有各种机会参加很棒的会议了。自古至今，这些特质也是让男性成为所谓金龟婿的理由。很显然，这个理论有些自然限制，因为这些让男性成为优秀员工的特质，同时也会让他成为让人很生气的老公，像是晚上十一点还 在公司加班，或穿着公司的商品去参加跟商业活动无关的社交活动。 一如以往，人类的关係一直都很複杂。我们为什幺会做这些事？为什幺会出现固定模式？婚姻溢酬谈的只是同一个世代的男性霸佔着好工作跟所有女人，还是有别的原因？

内文摘自《为什幺男人有老婆？女人却只能当老婆：夫妻如何共同思考家庭与职场的平衡，让彼此更好地一起，也一起变更好》

备注：图片皆是示意图，非文章内当事人。